京森康平 × 土方明司

川崎市岡本太郎美術館館長土方明司透過與藝術家對談，探索其系列作品。第二期與藝術家京森康平對話，他將古今中外的裝飾，以現代的視角進行詮釋，以建構自己獨特的視覺語言為目標。

分成兩部分的這次對談的前半部將深入探討京森的出發點——時裝開始，講述了他如何進入美術世界，甚至作品中以「裝飾」為主題所包含的故事。從設計與藝術的關係入手，對京森作品的重要主題——裝飾的起源進行了超越時代的討論。

設計與美術的邊界何在

京森康平，後面是《R.E.P.肖像邁克爾》2021年，91.0 × 91.0 × 2.0厘米，布面丙烯。

土方：京森先生並非學純藝出身，但曾活躍於平面設計、插畫和時尚領域。是什麼契機讓您從設計專域轉向純藝？

京森：我原本最初奔赴東京是因為我想學平面設計，又被東京這座城市散發出的時尚氣息所影響，所以我去了一間時裝專門學校。在學期間，我得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，並在義大利米蘭留學了兩年。後來我回到日本，成為了藝術總監的學徒。這位先生也涉足當代藝術領域，所以當我近距離觀看他創作作品，聽他的故事時，我也逐漸開始想要以某種方式表達自己。

土方：即使您的興趣從時尚轉向純藝，應該很難立刻創作出藝術作品對吧。是不是有什麼契機呢？

京森：沒有什麼特別的。但是，當我作為一位獨立的平面設計師時，我也會想表達自己，「不管我繼續做任何事情，它都會變成藝術的吧。」這是當時我的一個籠統的想法。

土方：您平常做些什麼工作？

京森：透過平面設計的工作，我設計了廣告和目錄之類的。然而那時「裝飾」這個關鍵字就已經在我的腦海裡了。曾經有一段時期，我只是簡單地畫一個圓圈，然後用裝飾畫填滿它。獨立幾年過後，我決定以藝術家的身分從事這個行業，所以我開始參加各種大賽。

土方：因此您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探索藝術的這條道路是嗎？

京森：我從事過廣告工作，當時我的首要任務是滿足實現客戶的願望。那段時間，我自己的表達慾望開始氾濫，我開始覺得，如果不輸出自己的觀點，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我就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。

土方：之前我和橫尾忠先生談話時，他也曾說過同樣的話。儘管他在平面設計和插畫領域非常受歡迎，但他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種委託藝術形式，因此他很難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。雖然設計工作與純藝創作之間非常接近，但它們之間仍有一條不言而喻的界限。另一方面，我認為沒有多少人能夠清楚地回答設計和純藝術之間的差異。我認為對於京森先生的這一代人來說，這條界限變得更加模糊了，但您對此有何看法？

京森：長期以來我也是橫尾先生作品的忠實粉絲。我個人認為在橫尾先生的時代，廣告與藝術是非常接近的存在，但在我們這個時期，諮詢顧問和設計緊密相關。畫畫不是設計工作。我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藝術和設計相距甚遠的時代，所以當時我覺得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也許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吧。

作品正在創作中

土方：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專門創作裝飾相關的作品的？

京森：我大約10年前開始創作，在6年前第一次發表。在過去只為客戶做設計時，我無論如何也想去表達自己，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。我想也許可以從報名參加藝術類大賽開始，在那裡我可以盡情地展示我的作品。

土方：當時周遭的人對您的評價如何？

京森：當時的裝飾作品不像現在的那麼華麗，更像是把花畫在木板上而已。現在回想起來，也許更像是從設計領域跨出的一小步。

土方：在那之後，您有逐漸創作美術作品的裝飾這樣的意識了嗎？

京森：我的第一個作品是作為設計師時的作品，我認為它是誰都可以擁有的東西。然而，我決定開始遵從我內心的想法來表達我想做的事情，並開始創作與我目前風格相似的作品。從那時起我的作品受到許多讚揚，我開始根據這種風格畫各種裝飾畫作品。

京森迷人的裝飾及起源

京森康平《M 信 col.1》2023，94.0 × 130.0 × 3.0cm，布面樹脂、岩彩、綜合媒介

土方：您說您很早就意識著「裝飾」這個關鍵字，那麼包括您在海外的經歷，您具體是如何看待「裝飾」的？

京森：除了裝飾之外，我過去一直被高密度的事物或各種東西的集合所吸引。也許這只是我單純喜歡罷了。例如在歐洲時，我常觀察各種宗教建築和花窗玻璃。而且歐洲有著各種各樣的裝飾品，所以當時我一個勁兒的用相機拍了很多照片。

土方：類似伊斯蘭建築的蔓藤花紋圖案之類的東西嗎？

京森：是的。當我20多歲的時候有過一段時期，只是一味的畫著各種蜿蜒曲折的長線圖，並無意在任何地方去展示它們。或許我內心有著大量欲求，堪稱自身核心慾望的存在。

土方：就算您原本喜好高密度的東西，那麼它和裝飾連結在一起理由是什麼呢？

京森：曾經在歐洲看到了這麼多的裝飾品後，我理解了自己為什麼喜歡「裝飾」這個詞。當我決定要展示我的作品時，裝飾或與裝飾接近的事物，仍然是我內心的一個關鍵字。過了一段時間，當我重新審視藝術並再次思考「裝飾到底是什麼吸引了我？」時，我聯想到宗教、皇室和有權勢的人物能輕而易舉的得到那些裝飾這一點。

土方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裝飾的起源也是藝術的起源吧。例如在繩紋陶器的繩紋風格中，它也包含了不屬於裝飾範疇的巫術意義。不只在日本，西方的動物壁畫、護身符上幾乎都有螺旋狀圖案。我想，一旦作為巫術的圖案逐漸變得相關，人們就會試圖將其融入日常生活，並逐漸轉向裝飾領域。因此裝飾與人類的文化生活是密不可分的吧。

各個時代和國家的裝飾

土方明司身後的是京森康平《流動之A-UN 女子與男子 col.2》2023年，各91.5×73.0×5.0cm，布面樹脂、岩彩、綜合媒介

土方：當我看京森先生的作品時，我感受到您嘗試將各國的裝飾風格融入自己的作品中。您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與特定時代或國家無關的裝飾概念？

京森：與其說是有意識地做，不如說是我收集了材料再進行組合。對我來說，每個裝飾品被用於哪個時代或著它的用途並不重要。比起這些來說，當我看到一片排列著的裝飾材料時，思考「如何組合它們」、「如何將它們視覺化」以及「如何創造新的裝飾」會更重要吧。

土方：例如您對某個國家或文化的裝飾品有強烈的偏好嗎？

京森：我沒有特別喜歡的。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密度和複合性，我認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創造的設計和手藝確實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
土方：我認為這就是京森先生您的強項。抽屜數量眾多，您可以將任何國家和地區的任何類型的設計融入您自己的抽屜中。從某種意義上說，並沒有被美術大學的純藝所束縛。 或多或少，當您掌握了藝術史和裝飾設計史的知識時，你的內心就會產生一種等級結構。 這樣一來，所謂抽屜中的內容就不會增加。就京森先生而言，您相信自己的感覺，並非常大膽地嘗試將各種裝飾融入一件作品中。我想這是美術出身的人不可能有的能力。

在談話中，他們一邊看著中間的這幅《M 信 col.1》，一邊談論著裝飾。

對京森來說，「裝飾」是他作品的主旋律，同時也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內心。京森以全新的視角將「裝飾」融入他的作品當中，有時成為神秘和權威的象徵，對文化和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本次對話是設計、藝術和裝飾三個元素的交匯，從而產生了全新的視角。在文章後半部，他將講述自己的作品創作過程以及9月在中國北京舉辦的展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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